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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特稿】怒江大峡谷中“一粒麦子”的百年历程

“一粒麦子不落在地里死了,仍旧是一粒;若是死了,就结出许多子粒来。”(约翰福音12章24节)这句刻在富能仁牧师(James Outruam Fraser)墓碑上的圣经经文,见证了他在怒江大峡谷中一生的服侍,也涵盖了福音在峡谷中的百年历程。

2021年年底,笔者随同几位基督徒来到位于云南西北部的怒江大峡谷,用十天时间重走了当年传教士之路,也感受了福音对当地的影响。

当汽车在崎岖狭窄的盘山路上行驶着,笔者的思绪飞到了百年前:当年外国传教士是如何把福音传到交通不便、海拔两三千米的各个村寨?当看到弟兄姐妹们在教堂唱着天籁般的诗歌、欢喜雀跃地敬拜神时,笔者知道这是当年的“一粒粒麦子”结出的丰盛子粒;当传道人讲述教会现今面临的种种难题时,笔者也为当地信徒的信仰而担忧;然而,当看到如今还有许多“一粒麦子”在播撒时,笔者眼中呈现了未来的希望。

传教士们如同一粒粒麦子播撒在怒江大峡谷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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(富能仁牧师的坟墓)

我们首先来到了保山市,这里是傈僳族的使徒富能仁牧师进入怒江大峡谷前服侍过的地方,也是他归天家、安葬的地方。富能仁牧师的坟墓位于保山市青华基督教堂院内,两边是七八米高的多棵松柏,墓碑上以中文、英文、傈僳文书写了他的生平简介以及圣经经文。

在坟墓前,大家唱起了赞美诗《一粒麦子》,并且流泪祷告。同行的廖姊妹分享说:“看了富能仁牧师的墓,我就止不住地流泪,感觉他就是我的亲人,被他不远万里来到中国的大爱所感动。”

移步教堂内,墙壁上以图文、照片的形式展现了保山的基督教历史,其中包含富能仁牧师的传教经历以及他坟墓的迁建过程。

关于富能仁牧师的信仰以及传教经历,他二女儿艾琳·克蕾斯曼(Eileen Crossman)所写的富能仁的传记《山雨》有详细的记载: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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富能仁牧师来自英国,毕业于伦敦皇家学院,他精通数学,在工程专业上很出色,还是一位优秀的钢琴家。这位原本在世上前途似锦的年轻人,被一本福音小册子翻转了生命。

小册子中的一段话深深触动了他且让他无法释怀:

“我们的主若今天回来,发现有数百万、数千万、数亿的人还没有听到福音,还在不停地寻求。他肯定会质问我们,要我们回答。我真不知道我们将如何作答。

但有一件事我可以确定,就是我们现在昧着良心、习以为常的大多数借口,一定会让我们全然羞愧。”

于是,他放下自己的梦想,成为神手中的一粒麦子。1909年5月24日,22岁的富能仁来到云南西部腾冲市腾越镇,跟传教士安选三(Embery)夫妇同工。在一个集市上,富能仁首次遇到了傈僳人,立即被他们吸引了,他感觉有一种力量吸引他去他们那里,他开始为了给傈僳人传福音祷告。

当富能仁几次深入怒江大峡谷与傈僳人接触后,他发现傈僳人有着热情、单纯、好客的优点,也有拜偶像、酗酒、吸鸦片等陋习。有人信了耶稣后,因为家人的拦阻以及魔鬼的攻击,就又回到之前的偶像崇拜了。为此,富能仁曾陷入到绝望之中,甚至有了轻生的念头。当他靠着十字架的真理得胜后,他向神发出了信心的祷告——求神带领100多个傈僳族家庭信主。他发现,必须是一个家庭归主,才能坚定地走信耶稣的道路,不容易回到旧习当中。

在傈僳人中传道几年后,富能仁感到果效甚微,傈僳人归向基督的并不多。此时,他觉得神的时候还没有到,或许自己可以在内地会中暂时担任别的工作,几个月或者几年后再回到傈僳人当中。恰逢他身体不适,发着高烧,他只好回到腾冲养病。病愈后,他决定再回到傈僳人当中走访一次,如果情况还没有变化,他愿意到别处工作一两年。

1916年10月,富能仁与两位傈僳同伴进行了一次两个半月的走访,没想到,却迎来了一场没有征兆的属灵复兴:

大锅村,15户人家将他们祭偶像之物烧毁,连村子里的土地庙也拆掉了,村里的多数人愿意归向神;柏树岗村,15户人家成为基督徒;乌龟村,24户人家愿意成为基督徒,其中一天就有13家人悔改归主;彩色山,49户人家归向神……此次走访,共有129户人家,约600人悔改信主,他们分布在跨越80多里的深山里。

信徒多了起来,富能仁仅凭自己无法胜任牧养的工作。此后,杨思慧(Allyn Cooke)夫妇、杨志英(John B. Kuhn)、李德富夫妇(the Harrisons)、李崇德夫妇(the Fitzwilliams)、张师道夫妇(the Castos)、范善庆夫妇(the Flagges)、卡尔·高漫夫妇(the Gowmans)、富能仁的妻子洛西·戴蒙德(Roxie Dymond)等宣教士陆续进入傈僳人当中,也有当地的牧者成长起来,怒江大峡谷中的福音更加兴旺。

传教士们在传福音的同时,还帮助傈僳人创造了傈僳文,翻译了傈僳文的《圣经》,并且帮助他们改变了酗酒、吸鸦片等陋习。

麦粒在怒江大峡谷结出丰盛的果实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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接着,我们进入了被富能仁称为他心爱的“拉结”的地方——怒江傈僳族自治州。带队的牧者给我们讲述了怒江傈僳族信徒的三个明显特征:不喝酒;不抽烟;主日不工作,全天敬拜神。

不喝酒,对于基督徒不是新鲜事,很多基督徒都如此,但在怒江傈僳族信徒中的要求更高,是绝对禁止的,如果喝酒,相当于叛教。牧者解释说,这跟傈僳人酗酒成性的风俗有关,当年传教士为了改变这个陋习,对此明令禁止。

关于傈僳人酗酒的情形,林茨所著的《福音谷》一书中有所提及。书中写道,星期天,当地有一个奇特的景象,将人自然地分成两个群体:教徒与酒徒。基督徒在教堂唱诗、敬拜神,酒徒聚在一起,沉浸在他们的快乐之中。

书中描写了作者的一个见闻:“眼下坐卧在一间用塑料桶供应黄酒的店铺台阶上的酗酒者,一望而知,是从山顶下来的农民。我受好奇心驱使,经过变得晦暗的街道向他们接近,却险些被一个横卧在地的躯体绊倒,原来是一醉倒在地的农夫。离他不远处,还坐着几个同伴,他们中有男人,也有女人和孩子。大家一样喝得烂醉,只是还没有‘如泥’。”

《山雨》中写道,傈僳人遇见酒,如同蚂蟥见到了血,书中记载了一次村民喝酒后的丑态:“他们开始狂饮。喝酒跳舞之后,是一片烂醉狼藉的龌龊场面,人们的面孔在火光映照下显得阴暗狰狞,行为卑下如同禽兽。一切恶势力好像都泛滥起来。”

为了帮助傈僳人戒酒,富能仁多次让他们把酒倒给猪喝试试看后果,结果猪喝了酒后到处乱蹦乱跳、乱吼乱叫。信主的傈僳人支持富能仁的禁酒运动,他们将猪食掺进酒罐子里,这样想喝也没法喝了。

不吸烟也是当地教会的教规。种植鸦片曾是傈僳人的主要经济来源,当地许多人也吸食鸦片。富能仁对此坚决反对,他明确规定:不能给种植、吸食或贩卖鸦片的人施洗。为了改变这个状况,富能仁研究了当地的土壤,引进了甜菜等经济作物。

主日不工作、全天敬拜神。这个我们亲身经历。接待我们的李姊妹为我们准备了当地的一道特色菜——漆油鸡,恰逢主日,她只好提前一天杀鸡,因为主日不杀生。李姊妹介绍,在主日他们不做工,全天敬拜神,主日上午、下午和晚上各有一场敬拜。

71岁的吴弟兄是靠着信仰戒掉烟酒的受益者,他从前抽烟喝酒,后来靠着祷告戒掉了,到如今已经有二三十年了。跟笔者交流时,他正在练习舞蹈,他喜乐地说道:“以前我为了娱乐跳琵琶舞,如今跳舞是为了敬拜神。”

来到怒江福贡县,我们一行到一间教会感受了他们的崇拜。在聚会中,弟兄姐妹分开坐,弟兄们在左边,姐妹们在右边,即便聚会休息时,仍是两边各自交流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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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间教会位于海拔两千多米的村庄,举目望去,周边群山环绕,下面是流淌的怒江,天上则是蓝天白云。傈僳族信徒四声部的赞美诗响起,使人感觉犹如置身天籁般的境界。同行的一位姊妹,虽然听不懂诗歌的内容,但还是被感动地泪流满面。

傈僳族信徒敬拜时没有诗班,他们全体会众就是一个大诗班,他们诗歌集的歌谱都是四声部的,每个人根据自己的情况选择一个声部,浑然天成。

傈僳人有歌唱的天赋,《山雨》中写道,当传教士把四声部教给他们时,他们的唱诗令传教士惊讶不已、陶醉其中。

除了这些外在的行为规范以及日常的敬拜活动,基督信仰在一些信徒的生命中也深深扎下了根,可以帮助他们应对生活中的难题。约姊妹就是很好的见证。

三十出头的约姊妹,安静、内敛,性格中透露着一种韧劲。她会弹吉他,还经营着一个糕点店。难以想象,这般明亮的她曾在婴儿时期遭遇过大患难。不到一岁时,她的双脚被火严重烧伤,多个脚趾被烧掉。

面对如此大的患难,她的父母心疼地哭泣,但是没有埋怨神。约姊妹在成长过程中,这个患难带来的生活上的不便一直伴随着她,但她也从来没埋怨神,而是相信这个患难可以被神使用,成为荣耀神的见证。

怒江教会的困境

在怒江教会走访的过程中,笔者欣喜地看到基督信仰给傈僳人带来生命的转变,然而,也听到几位牧者分享了他们对教会当下光景的担忧。

50多岁的腊传道,在当地服侍了30多年后,如今对家乡的人们有些灰心。因为当地人已经都知道有一位上帝,但是很多人不愿意相信和跟从;另外,信徒们坚持聚会,但是缺少对真理的渴慕。

“已经叫了这么多年了,还叫不醒的话,我也无能为力了。”腊传道目前打算到其他更需要福音的地方服侍。

从事精神病患者探访事工的李姊妹感叹,“怒江,曾经的福音谷,目前在衰退。”她认为,如今的基督徒不像老一辈那样虔诚。虽然还坚持着一周几次的敬拜,但人们在真理上的领受很少。以前聚会,信徒们带着敬畏、虚心的心参加,如今牧者讲道超过40分钟,就有人嫌长。

李姊妹也为信仰的传承担忧,她说现在的一些年轻人出现偷窃、喝酒的行为,而且不愿意接受基督信仰,她呼吁大家为了年轻人的信仰祷告。

“我们最缺的是带领的人,需要真正认识神的人来带领。”李姊妹说,一些老年信徒不会自己读经,牧者讲什么他们就听什么,因此有牧养经验和真理装备的牧者特别重要。

长期在怒江州搜集、整理教会历史的张弟兄认为,当地信仰状况的回落跟社会大环境有关,如今道路修好了,外界很多的东西进入其中,跟以前以基督教为主流的封闭环境相比,他们的诱惑变多了。他觉得这是事物发展的一个必然规律,当到达顶峰后会有回落,但他相信,在基督教氛围中成长起来的人,将来某天还会回归基督信仰。

峡谷中依然有“一粒粒麦子”

虽然当地教会面临着不少问题,但是,笔者在走访的过程中,感恩地看到了仍有“一粒粒麦子”在播撒。他们中有人从事精神病患者探访事工,有的做培养孤儿的服侍,有的给困难群众施医送药,类似的事工他们一做就是一二十年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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(山中的阿普家)

其中,一位朴素的中年传道人阿普,他所做的服侍,让笔者想到了当初将福音传入傈僳人中间的富能仁牧师。阿普一家原本在福贡县生活,一天,他听说外地有个麻风村事工需要人接手,于是他举家前往,来到麻风村所在的深山住下,照顾着“村”里仅剩下的三位老人的生活。

两年前,麻风村的最后一位老人离世了,但阿普没有返回老家,而是定意委身在那里。阿普家所在的深山,只有一户邻居,从山里走到公路上需要十分钟。阿普租了一大片山林,种植玉米、土豆、蔬菜等作物,还养了羊、猪。这些农产品在当地没有销路,但阿普家可以实现自给自足。

阿普家所在的区域排斥基督教,他不能直接跟别人分享福音,只能通过帮助、关心邻居慢慢得到他们的信任。阿普有两个儿子,均已成年,他又收养了一个女儿,目前就读小学。

因为阿普一家照料麻风病老人、收养孤儿以及对邻居的爱心帮助,身边的人逐渐地接纳了他们。当有人愿意了解基督信仰时,他就热心地跟对方分享。如今,他在当地多个村庄服侍,常常需要穿山越岭,他急需有新的同工加入。虽然服侍很辛苦,但他在分享的时候,脸上一直洋溢着喜乐。

“于是叫众人和门徒来,对他们说:‘若有人要跟从我,就当舍己,背起他的十字架来跟从我。因为,凡要救自己生命的,必丧掉生命;凡为我和福音丧掉生命的,必救了生命。’”(马可福音8章34—35节)一百多年前,传教士们听从耶稣的呼召,效法耶稣走了“一粒麦子”牺牲的道路,将福音带入了怒江大峡谷;如今,当初撒下的麦子结出的果实,接过了接力棒,又种了下去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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