福音小说：父亲的黑白世界

父亲说：“世界黑暗，社会腐败，人性败坏。我看不到阳光照耀，春风送暖，看不到雪中送炭的人。”这么多年，经历风雨，经历人情冷暖，是残酷的现实击垮了父亲纯洁的心灵堡垒，是人性的凶恶伤害了父亲曾经善良的人性防提。父亲已不再相信分享，不再相信分担，还有牺牲与奉献，在父亲的记忆里早已成为久远的传说？父亲的眼是迷茫疲乏的，却又是十分警觉，好像连脚底下的小草他都不愿意信任。他的神情是倦怠慵懒，可就是不愿意享受安息，好像陌生路人的一个冷眼都是对他的侵犯。是的，父亲没有了童真，没有了闲趣，他无法享受陶渊明前辈的超然洒脱。但，父亲，绝不是市侩的，庸俗的，他的声音里分明还有锐利，他的神情里分明还有敏锐。他是一个曾经的村支书。你看他，他在数落村里干部种种劣迹的时候，是愤慨的，是激昂的。在他皱着眉头，用痛苦的表情大声喧嚷的时候，我们听到的是控诉，是呐喊。有一种愿望叫渴求公义，有一种声音叫呼唤光明，这小小的微弱的光亮就隐藏在父亲那看似已经苍凉衰残的心田。

父亲的那一声呼喊回荡在家乡小路的大树旁，那里有一群人在聚集聊天，有老人，有妇女，还有青年。但父亲的声音很小很微弱，很快就被人群中一些家长里短的闲言碎语所淹没，没有人去注意他那一张脸的竭力沉痛。

父亲，依然在家乡种田。田里有麦苗，有水流，偶尔还会有蜻蜓飞过。麦苗是爱情的守望者，痴痴等待与秋天的约会。水流是麦田的忠诚守卫者，始终保持着禾苗的滋润守望。蜻蜓是天使，虔诚地遵行上苍的旨意，在生命的某一个时刻会给麦田带来飞翔的仙趣。总之，麦苗，流水，蜻蜓，是单纯的，没有心机的。所以，在与土地相处的这些年里，父亲与土地是沉醉在和谐、恬静、友好的氛围中。面对土地，父亲祥和、沉静、幸福。但是面对他的邻舍，他却无法平静。“这些可恶而庸俗的人，真令人讨厌啊。”这是父亲常常说起的。这就是属于父亲家乡的人际关系，并不友好，并不和谐，在彼此的论断与批评中阴郁沉沉。没有赞美，没有欣赏，更没有彼此的抚慰。

“是赞歌，隋凯，你知道吗？我听到赞歌了，不是从一个王子的口中，也不是从一个妙龄女郎的口中，那是从一个白发的老人和一个年幼的孩子的口中，传出的带有力量的赞歌。你看他们，不是穿着丝绸，也没有吃着山珍，他们衣衫褴褛，生活贫乏。但他们却在唱着赞歌。请听一曲有关父亲的赞歌吧——

“月亮啊，月亮，你为何在夜晚不肯黯淡下来，还要闪耀，还要皎洁？这夜晚的绚烂，谁来欣赏呢？难道月亮喜欢一个人的孤寂。

哦，不，月亮是聪慧的，他有他的知心人。那是一个男人，已经很老很老了。在深夜，他走出家门，站在月光里，似乎在享受这纯美的月光，又似乎在月光中陶醉。但他的眼中有焦虑，他的眉头更是紧锁的。为了什么？为了家的负担，为了孩子的前程，为了土地，为了土地的春耕与秋收。这是一个父亲的思愁。但是在这夜晚，在这月光中，他不是单纯的愁苦，不是一味的焦急，还有更深的思考，更有沉痛的反思。在父亲之上，还有一位天父，他的爱不离不弃，他的爱永不改变。如果你没有得到人间的爱，我告诉你有一位天上的父亲正爱着你，且这份爱是永不止息。”

这是父亲对儿子隋凯说的话，他告诉隋凯，有一天夜晚，当他经过一个破旧房子的时候，听到一位奶奶和孙子在唱歌，且是赞歌。他们的生活如此贫寒，却唱的不是悲歌，而是赞歌。父亲在他们口中得知，他们唱的是赞美上帝的诗歌，而父亲也得知了他们所信仰的就是耶稣基督。

父亲说：“以前在我的世界里，是幽暗的，抱怨的，苦涩的，没有赞美，没有奋进的力量。但是，我现在可以唱赞歌了啊 。”

“嗯，赞歌，真好啊。”

以前，父亲在村庄里的人际关系没有得到改善。特别是李书，父亲年轻时的死对头。从年轻时的磕磕碰碰，直到白发苍苍的老年，依然没有得到和解。李书得了脑血栓，得要拄拐杖才能行走，说话也不利索。一个老人，拄着拐杖，颤巍巍地向你走来，但隋凯眼里对他没有一丝怜悯。“他是个坏人，恶毒得狠呢。”这是从小父亲给他灌输的有关李书的信息。所以，从小到大，从来没有关注过那个叫李书的人，也从来没有对他有过怜惜的心肠。即使他在患难中，有的只是仇恨与批评。

现在，在基督信仰的感化与影响下，父亲对隋凯说：“小凯，请唱赞歌吧，无论何时，就算在患难，愁苦之中，也要唱赞歌啊。而且我们还要学会饶恕与宽容，因为在上帝眼中不是批评与苛责，更多的是同情与怜悯。他们所做的，他们自己本不晓得，他们需要的不是审判，而是爱。”

到父亲年老的时候，生病了，癌症晚期。病床上的父亲似乎成了一个歌唱赞歌的高手。面对疾病，他仍然唱起了赞歌。——

“种子在泥土里死了，却结出一粒粒的绿叶新芽。

蚕茧在壳里沉睡，当破茧而出的时候，将是一只五彩的蝴蝶飞向天空。

我在病中衰残，将临近死亡。我知道我的身体归回尘土，我的灵魂将飞进天堂。”

有关人性的黑暗与罪恶，父亲没有说什么。只给儿子隋凯一段赞歌，一段悲戚的赞歌。

“都说人类的历史，是一部弱肉强食，罪恶，人吃人的丑陋历史。但是，他们却忘记了，还有人性的善良与纯真。 一个又一个的义人，他们在黑暗的官场却坚持正义和廉洁。但是，他们却被迫害，流放，甚至是被杀。这是义人的血！从人类历史上，第一个义人亚伯被冤死，他的血从地里发声，向上帝喊冤。从此以后，一个又一个义人在呼唤，在呐喊，直至他们一个个的流出鲜血，献上生命。

义人的身影从没有从历史消失，因为他们的身子不是软绵绵的，而是铮铮铁骨，立在天地之间。义人的血，在今天，仍旧在说话。这话，不是农妇的闲谈，不小孩的牙牙学语，而是呐喊，是控诉，是斥责，是呼唤。因为在上帝那里，善良从未缺席，黑暗永远不会胜过光明，罪恶也不会打败正义。”

在生命的最后一段时间里，父亲竟然亲自走进了死对头李书的家。父亲给自己的冤家唱了一首关于饶恕的赞歌。

“你看，沙漠没有说大地啊，你是不公平的，竟将我的泥土造得这样贫瘠荒凉。他在悄然无声中生发着希望。沙漠里也还有绿色，也还有甘美的泉水。虽然不多，但沙漠没有怨没有恨。依然感恩着大地，与大地和平共处。

朋友，你还怨恨着谁吗？你还仇恨着谁吗？看看吧，你的朋友，也已经年老体衰，他只是一个可怜的小老头。不看他的凶与恶，就望望他现在的衰弱与无助。你衰弱，我也衰弱，你的手没有力量，我的手也没有力量，何不，让你的手来牵我的手，我们手拉手，一起行走。这样，我们彼此的力量中就有了搀扶与扶助，那么，前面的坎坷啊，我们将不再惧怕。”

听说，父亲向李书道歉了，两人还相拥而泣。在父亲临走的那些日子里，隋凯的家里多了一个身影，他是来陪伴父亲的。父亲也教会了他赞歌，也让他在信仰上帝的过程中学会饶恕与爱。

“我走了，请不要唱悲歌，要唱赞歌。

唱我与上帝的情缘，再唱唱我的心里的宝贝——啊，圣经的训言，圣徒的言行，圣乐的美妙，给年轻的后辈带来的是怎样的一种力量与鼓舞啊。

我走了，不要唱悲歌，那期期艾艾，真阴郁。请唱赞歌，赞歌将迎来小鸟为我欢呼，赞歌将迎来天使带我走向天堂。”

这是父亲的最后一首赞歌。他走了。在父亲的葬礼上，一个老人，哭得那么伤心。他，曾经的父亲的对头，今天，却为父亲哀哭。看着，李叔，他颤抖的手，凄迷的泪，瘦弱的身子。隋凯的心中猛然升起一股怜惜的心境。是啊，他是一个多么可怜的老人啊。这么多年，自己竟然从来没有，从来没有对衰残的老人产生过任何形式的怜惜，都是怨恨，都是批评。原来仇恨之火是可以扑灭怜悯之情的，仇恨之火真可怕，竟然可以摧毁人性的良善之种。

今天，重新拾回这久违的怜惜之情，隋凯深感庆幸。父亲战胜了仇恨，隋凯也恢复了对李书老人的怜悯的能力。而这一切皆是因为上帝的信仰和赞美诗的改变力量，是上帝拆除了人与人之间的仇怨与隔阂，让人与人之间选择爱与互助，而非恨与分歧。当人与上帝和好时，那么人就会与身边的人变得更加和谐与美好。

注：本文为特约/自由撰稿人文章，作者系江苏一名基督徒。文中观点代表作者立场，供读者参考，福音时报保持中立。欢迎各位读者留言评论交流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