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神学班同学重聚时的扎心见闻

同学重聚凄凉
同学重聚凄凉

昨天去参加了一个同学聚会,见到了阔别十几年的同学,那是我最初在2004年读的一个神学班,当时我们班上有90多个学生,而今的重聚只来了20多人,大多数已经联系不上了,这20多人现在只有3人在教会侍奉,有几个甚至说他们现在不信了。一个同学聚会,五味陈杂,除了苍凉却似乎还有一些别的味道。

回想这些年走过的路,说到侍奉,很多人开始面面相觑,有人不好意思地说到自己已经好久没去教会了,教会的大门什么样都不记得了。20多个人目前在教会做讲台服侍的只有三个人,一个是我,另外两个姊妹,家里用不着她们操心,因而可以有很多时间在教会服侍。大家坐在一起,开始回忆起原来读神学时的感慨,那时我们怀揣一个不知名的使命走上了圣山,都感觉自己应该是那个天选之人,为要复兴中国教会。在祷告时对主说:主啊,差遣我,我在这里;试讲的时候,我们更多的是努力编写讲章,力求能够讲出活水的泉源,使众人得着生命的粮;灵修的时候,大家在教室和寝室里面努力读圣经,不甘于落后。回忆起这些,在场的一些人纷纷说,当时我们真傻,好好时间不知道拿来享受,却偏偏要给自己带那么重的帽子,有人甚至否定了自己曾经在神学院里面的努力。听到这些,心里很不是滋味。

GM是我在校时关系很好的一个同学,当时他已经有一个孩子,上学费用是他的教会担负,因此两年的学习期间对他说也不算困难。GM回到教会之后,因为生活难以维持,就背负着骂名继续回到读神学之前的工作单位去了,为此他分享到他们老板和他说的一句话:给你说了,叫你别走,你当初非要说什么使命召唤,现在怎么回事?召唤两年不召唤了?两年你看看你少赚多少钱?GM弟兄说到这些,大家哈哈大笑,我心里却泛起了极大的悲伤。

谈话间又说道另一个弟兄,现在已经不在世了,听一个同学说是两年前走的,走的时间浑身干瘦,妻离子散。印象渐渐清晰起来,这个弟兄在学校和我交集不多,他是一个很安静的人,整日就是泡在圣经中的一个人,早晨很早就起来祷告、读经,下课时间也不放过,据说两年时间他就把圣经读了20多遍,想一想我就感到汗颜。这个弟兄回到教会后热心侍奉,虽然没有什么工资,但当时一个人也不花什么钱。后来经教会介绍就跟一个姊妹结婚了,再后来就有了自己的孩子。这之后,生活开始艰难起来,他的妻子常常骂教会的人坑了她,让她嫁给了一个穷光蛋,这个弟兄又是一个不爱说话的内向人,他们之间的矛盾也一天天加大,最终两个人离婚。离婚之后,弟兄在精神上受到很大的刺激,每天吃不下饭,后来就生病了,再后来就去世了。听了这个姊妹的陈述,我感觉脊背一阵阵发凉,深深发出一声叹息。

随后我们又谈到其余的一些人的现状,基本上都是因为经济原因离开教会到外面打工的,按他们的话说就是:教会是个管生不管养的地方,适合在教会里面做侍奉的人必须是家里经济条件允许的人。

说起我们三个人还在教会里侍奉,那些同学并不羡慕,甚至显得不屑一顾,他们表现得已经很世俗了,似乎对他们来说我们在教会侍奉是一个人愚不可及的表现。我知道这是一种情绪,一种由爱生恨的情绪,他们曾经都是雄心勃勃的人,都在那个青春岁月里发出过为教会复兴而读书的呐喊,但在现实中他们的声音渐渐微弱直到消失,他们又重新发现过往的单纯,开始憎恨自己年少的无知。深爱的地方却又是伤害自己的地方,那种恨一旦起来言语是无法平息的。就像,我们为了某某主义而奋斗的时候,某某主义的组织却将我们当作炮灰那样对待的愤恨交加,他们对于教会而言感情是十分复杂的。他们自己也说,在工作中他们听到别人妄论信仰的时候,会毫不客气地回击别人,捍卫自己的信仰。但在面对我们自己人的时候,恨又无名升起难以平复。我不知道你是否理解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情,一个未曾在教会经历过这样服侍的人是很难懂的。

13年风风雨雨载不动许多愁,每个人提起侍奉的道路都是一声长长地叹息,背后几许悲痛不是言语所能背负得起。借着大家沉默的时间,我的思绪也开始飞快地旋转,首先使我想到的竟然是红楼梦中的一首词:“漫揾英雄泪,相离处士家。谢慈悲剃度在莲台下。没缘法转眼分离乍。赤条条来去无牵挂。哪里讨烟蓑雨笠卷单行?一任俺芒鞋破钵随缘化。”这就是英雄的穷途末路吧,最好我们是一个赤条条来去无牵挂的人,烟蓑雨笠,芒鞋破钵,一世终老,觅得也无风雨也无晴,一蓑烟雨任平生的流浪。

短短一天的相聚,时间不允许我们有过多交谈,毕竟都不是流浪者,还有自己的巢穴,自己的双手还要从这世俗红尘中刨食,不但喂养自己,也要喂养家人。或者对于还在教会里面服侍的我而言,还要再多拿出一点时间,来从圣经中刨食喂养那群羊。这一次的相聚,我们没有了往日在学校里面的高谈阔论,也没有了对于神学流派的争执,更没有当初那种看谁不属灵就想批斗谁的激情了,总之一切都是凝重的,时间沉淀之后的我们,只是想更多地见到几个昔日的同学,管他属灵不属灵,这些都已经与我们没什么关系了。就像吃饭时间坐在我对面的那个同学,一支烟熄灭的时间就点上第二支,要知道如果是原来在学校,我们可是会毫不留情地批斗他的,但是现在我知道了社会对于教会而言比他更重要的时候,我除了理解之外,还能说什么呢?神学观点?敬虔主义?世俗主义?还是沉默吧,对于他而言,原来他可也是一个神学思考者呢,谙熟各种神学流派呢!

聚会结束的时候,我们终于联系到了我们神学班原来的一个代课老师,他说他现在也已经不在教会侍奉了,目前在家包了一个葡萄园种葡萄,闲暇时间在葡萄园里面养一些鸡仔,他的言谈中透漏着他的无奈:没办法毕竟有孩子,他们要上学,我不能为了教会而耽误了他们上学,这对他们的未来太残忍。

或许在每一个同学心里,这就是他们当初离开侍奉的最终原因,自己可以忍受自己选择的生活,但一想到家人孩子的时候,信念就开始崩塌了。感觉要自己最亲的人付上一生的代价,成就自己的侍奉是一种无比的残忍。

今天很多教会很乐意去供养一个人去读神学,情愿拿出学费和生活费供他们在学校吃用,但等他们一毕业回到教会之后,为什么就认为不用再供养这些传道人的生活所需了呢?他们要靠什么生活吃饭、养家养孩子呢?真的“传道人凭信心生活”这一句就能解决实际问题了吗?面对大批年轻传道人的流失,这真的只是一个信心的问题?教会既然已经花了很大的代价去培养一个人,难道就这样轻易让他们流失了?

(本文作者是河南一基层教会传道人。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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